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不確定性的力量》旨在於探索不確定性如何影響我們的思維與行為。作者瑪姬・傑克森透過心理學、神經科學與哲學的視角，揭示我們為何害怕未知，以及如何轉變這種對未知、不確定的恐懼，使其成為成長與創新的動力。

文：瑪姬・傑克遜（Maggie Jackson）

在維吉尼亞理工大學，我終於見到一個「我不知道」機器人。但與艾利斯不同的是，我所合作的這個系統有著公開坦承的不確定性。在洛西的實驗室裡，我發現，讓AI更了解它所「不知道」事物的關鍵補充：創造出承認自身具備不確定性的系統。

繪畫機器人戴著三組被稱為軟觸覺顯示（soft haptic display）的臂帶，分別戴在長達五英尺機械臂的底部、中間和末端附近。當我引導機器人執行在桌子上畫線時，它會藉由充氣特定的臂帶，告訴我它在任務中不確定的部分。

舉例來說，如果它不確定爪狀的「端末效應器」（end effector）應保持什麼樣的角度，它就會讓每一組最底部的臂帶充氣膨脹，並伴隨著輕柔的「嗖嗖聲」。如此一來，我就能知道機器人是否理解了我的想法——無論我的手放在哪裡。「你可以確實地觸及機器人的不確定性，」洛西告訴我，「當移動它時，你可以即時感受到它有多麼困惑。」

如果不確定性能夠讓AI系統坦然接受我們的建議，那麼能夠表現出不確定性的AI將可讓我們知道，我們在與這類機器風險愈來愈高的互動當中處於什麼位置。雙方的問答循環就此產生。「當機器人可以讓一個人知道，『嘿，這是我現在的位置，這是我學到的東西。』或者『這是我最好的猜測，但我有點不確定，所以請持保留態度。』——這就是我正在努力的事。」洛西說。他是一位說話速度飛快、極為嚴肅的科學家。

這項研究至關緊要，他與其他人都如此認為；令人遺憾的是，不僅標準AI對人類的理解極度匱乏，我們人類對於這些操控我們生活的管理愈來愈密切的複雜黑盒子系統所知也甚為有限。「即使身為程式設計師，我往往毫無頭緒（標準）機器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洛西承認，「我得按下運作鍵，然後希望我看到的正是我希望看到的結果，」問題是，他說，「我們怎能打開那個盒子？」

AI如何以及為何成功或失敗？為什麼模型得出的結論是一個人可獲得假釋、工作面試或是貸款，而另一個類似的人選卻無法？我們往往無法得知，部分原因是由於AI是以抽象的數學術語運作，鮮少與人類的想法與語言相應。此外，AI的成就愈驚人，人類對它的理解就愈隱晦，愈不透明。一位在圍棋比賽中被圍棋程式輕鬆擊敗的世界冠軍震驚地說，AlphaGo的非凡戰術對弈揭示出：「沒有一個人類曾經觸及圍棋的真理邊緣。」

打造具備不確定性的開放系統，正逐漸成為全球透明易懂的AI透明化與可解釋性研究的關鍵部分。光是揭露AI知道的事，舉例來說，在訓練演算法時使用了哪個獎勵目標或數據集，這些並不足夠。領先的科學家們強調，為了與AI合作，預測它的行動，衡量它與我們自身的優勢，並解析它的神奇魅力，我們也應該去了解它所不知道的事。全球數十個第一線實驗室致力於打造的AI，具備的能力包括可使用人類能輕易理解的不確定性語言。

有些機器人會利用螢幕向人們展示有關它們下一步行動的假設性場景，事實上，就是在詢問人們：「我應該靠近還是遠離爐子？」或是「我去買咖啡的路上，是否應該避開某個十字路口？」有些機器人則像是在跟人類玩某種比手畫腳的猜謎遊戲。

在洛西的實驗室，一個經常在倉庫中使用的站立機器人77為我展示多種不同，但看似類似的方式來堆疊盤子，它的徹底性（thoroughness）也帶來尚未解決的研究問題，譬如系統應該顯示出何種程度的不確定性，或是AI的不確定性如何與人類的不確定性進行有效的互動。

「這個問題不僅關乎機器人的不確定性，」共同設計出觸覺手臂的矽膠機器人（soft robot）專家蘿拉．布魯門舍因（Laura Blumenschein）說，「而是關乎人機系統以及人類與機器之間合併、加總起來的不確定性。」

除了機器人之外，具備不確定性的開放AI模型也展現出運用於醫療診斷系統中充滿希望的前景，並且也已經被運用來支援AI輔助藥物研發（AI-assisted drug discovery）模式。舉例來說，為了解決愈來愈嚴重的細菌抗藥性問題，約書亞．班吉歐（Yoshua Bengio）與其他加拿大頂尖研究人員開發出一種新的AI模式，並在合成肽（synthetic peptide，亦即可能轉變成新抗生素的小蛋白質）的發現上展現令人興奮的前景。

與其依靠模式的識別來選定一個最好的答案，生成流網路（Generative Flow Network）探索的是數據資料中不那麼顯而易見的路徑，旨在發現眾多可能的答案，而在這種情況下，可能的候選肽即可同時接受模型與人類的進一步測試。

「重點在於，我們希望將眾多可能的解釋銘記於心，希望將不確定性納入考量。」尼古拉．馬爾金（Nikolay Malkin）說。他來自魁北克頂尖的人工智能研究所「米拉」（Mila），是這項演算法的誕生地。藉由反思運作、而非依賴簡化與隱晦的倉促判斷，新模型為問題更錯綜複雜的深層因果關係與自身的決策過程帶來了曙光。系統的不確定性可以成為推動透明度的引擎。

此外，對於許多科學家來說，建構這樣的AI——願意坦承自身的不確定性，僅意味著一項安全的特點，一條通往適應性的道路，一種實用性，更是一個對與錯的問題。

朱利安．霍夫（Julian Hough）是一位聲名顯赫的英國電腦科學家，舉止和藹可親。他以自身在語言學的專業知識，設計出可與人們以口語交流的AI，目的是為了協調任務或偵測出阿茲海默症的跡象。然而他在這個領域愈久，對傳統內建於機器中的虛假確定性就愈發深感憂心。

「現實情況是，它們永遠無法確定——百分之百確定——任何事情。」霍夫在視訊通話中告訴我。環境中某個微小、模糊的因素，譬如一個推著腳踏車走的人，或是停車標誌上的一個貼紙，都可能妨礙機器人的視覺感應器。一個身體虛弱的人搖晃顫抖的手，可能會讓學習如何端咖啡的機器人感到困惑。但是，標準AI往往為了完成工作而忽視、並輕估自身的不確定性，它基本上就被設計為「在沒有自信時假裝有自信，在無法理解事情時假裝理解。」霍夫說。

這類系統照例會驟下結論（那可能不是一名行人！）而忽視較不可能發生的可能性（那是個推著腳踏車走的女孩！），同時在多種解釋都可能成立的情況下，往往只提供單一解釋。霍夫指出，結果就是錯位（misalignment）以及偽裝。自二○一七年來，他的研究重點就在於創造出卸下確定性面具的AI。

經過十八個月如火如荼的努力，霍夫創造出一支機器手臂，它動作的緩慢程度與不確定性的程度成正比。在一系列實驗中，人們在機器手臂嘗試完成一個簡單的拼圖遊戲時給予引導：如果機器完全不確定該拿起一塊綠色或藍色拼圖，它就會以一半的速度朝其中的一塊拼圖緩慢前進。如此一來，它就能在任務上取得進展，同時如語言學家所說，讓人類能夠在它需要時「修復」彼此的互動。

相較於洛西開創性地運用碰觸作為人機之間的一種複雜代碼，霍夫則賦予他跟計算語言學家大衛．施蘭根（David Schlangen）一起研發的機器人身體語言，一種人們憑直覺就能辨識的語言。儘管他使用的系統比洛西的系統簡單得多。霍夫研究中的參與者能輕易推斷出機器人的猶豫不定。兩套系統都說著不確定性的語言——以不同的術語，但同樣地流暢。

隨著他的研究愈來愈備受關注，霍夫將他的機器人背後的演算法轉變為建模不確定性工具包（modeling uncertainty tool kit），它相當於一種數學模板，用來將開放的不確定性能力投注於各種智慧型體之中。「不確定性是一種非常強大的工具。」他說。

在我們分別之前，霍夫說出最後的警語。任何時候，只要不確定性被掩蓋起來，他警告說，「它不會消失，只會以危險的方式隱藏，基本上是被系統設計者隱藏起來。」他描述一個場景作為例子。「比如說，一個機器人警察正在搜尋一名嫌犯，它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這個嫌犯就是某個人，但它被設計成只要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把握便要採取行動。如果它沒有表達它的懷疑程度，就非常危險，可能會帶來致命的後果。」

到了二○二二年，美國警方與私人機構開始利用機器人巡邏工廠、公園以及醫院，與此同時，公眾對於使用配備致命武力的警察機器人的爭論也日益激烈。

這是AI史上的分水嶺。不確定性是創建更能符合人類目標的系統所有努力之核心。儘管如此，並沒有簡單的藍圖可以讓我們以豐富的想像力，重新詮釋人類迄今為止最強大、也是最危險的發明。「很難反駁羅素的原則，」首席電腦科學家阿德里安．韋勒（Adrian Weller）說，「但魔鬼就藏在細節裡。」

例如，如果人們並不總是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那麼，人類如何擔任AI的行為榜樣與指導者？我們可能會說我們不想吃那塊蛋糕，但過了幾分鐘還是上前去拿了。或者，一套渴望學習的診斷系統該如何協助一個經常判斷錯誤的醫師？當機器人與人類的團隊，或是機器與人類混合而成的社會產生偏好衝突時，會發生什麼事呢？

這類問題激發強烈的辯論，而且理當如此。為了確保AI系統更了解我們，我們也更了解它們，我們必須欣然接受人類與機器，以及人類之間持續不斷的交涉協商。在這項努力中，正如許多其他領域，不確定性將幫助我們逐步地、反覆地、深思熟慮地把事情做對。

或許更重要的是，當我們與不確定的機器距離愈來愈近時，身為人類的我們會變成誰？人類的偏好既難以破解又易受影響，由社會、人際關係、經驗事件所塑造，其中科技本身造成的影響也愈來愈大。我們的可塑性或許意味著，即便超智能、不確定AI與我們一起合作，它們仍可能試圖形塑我們的喜好，從而使這些喜好更容易被滿足。魔法也可能有其風險。

然而，被設計來在充滿可能性的空間中茁壯成長的智慧型代理者，或許也可以提供非凡的一課，告訴我們如何做到這一點。一個永遠不確定該做什麼，充滿好奇且不斷質疑的機器人，處於學習模式之中，人類的輕輕一推只是暗示著更好的下一步，而非一種新的不確定性。數據資料中的模糊歧義，也不再是要被隱藏起來的東西。

藉著與不確定的AI互動，或許我們會愈來愈強烈地意識到，未知與保持開放心智的價值。「我們的經驗是，如果像機器人這樣的AI代理者可以傳達、交流某種行為，」霍夫說，「那麼與之互動的人類本身就更有可能允許這種行為的存在。」

有一天，AI可能會成為我們的一面鏡子，讓我們看見更好的自己，激勵我們去運用不確定性的力量並承認它的存在。隨著頂尖科學家致力於打造出謙虛、誠實的機器人，許多人已經意識到，賦予AI這類特質也可以幫助他們自身培養這些能力。「不確定性，」德拉甘告訴我，「會教導你一些你渴望去追求的目標。」

維多利亞時代的數學先驅愛達．勒芙蕾絲（Ada Lovelace）並不相信，世界上的第一台數位計算機能夠自行思考。勒芙蕾絲為查爾斯．巴貝奇（Charles Babbage）的分析機（Analytical Engine）計畫所帶來的廣泛影響進行前瞻性的分析，她在一八四三年寫道，「它可以做到任何我們知道該如何命令它去執行的事。」

儘管勒芙蕾絲或許未能完全預見AI未來無遠弗屆的影響力，但她卻意識到巴貝奇並未意識到的事：他的電腦遠非僅是一台如勒芙蕾絲所描述的機器，「就像（一台）編織花葉圖案的織布機，編排著代數模式。」她寫道，這台機器能處理任何可以用代數符號來表示的資訊，暗示了電腦未來將具備處理語言或圖像的能力。

如此一來，電腦將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現知識，並激發出深刻洞察。透過電腦的運作，深具前瞻性的勒芙蕾絲寫道：「許多主題的關係與本質……必然會被重新闡明。」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不確定性的力量（Next Big Idea Club年度選書）：在變動時代擁抱未知，突破思維框架，提升創造力與決策能力》，馬可孛羅出版

作者：瑪姬・傑克遜（Maggie Jackson）
譯者：林資香

透過以上連結購書，《關鍵評論網》將由此獲得分潤收益。

2024 Next Big Idea Club Top25年度選書
一部重新思考「不確定性」價值的重要著作

不確定性並不是威脅，而是機會，
擁抱不確定，才是成長的開始！

《不確定性的力量》旨在於探索不確定性如何影響我們的思維與行為。作者瑪姬・傑克森透過心理學、神經科學與哲學的視角，揭示我們為何害怕未知，以及如何轉變這種對未知、不確定的恐懼，使其成為成長與創新的動力。

現代社會強調快速決策與確定性，但研究顯示，適度的不確定感反而能提升創造力、靈活思維與長期決策能力。本書不僅分析人類如何處理未知，也提供實用的方法，幫助讀者在職場、個人生活與學習中，善用不確定性來做出更明智的選擇。

透過真實案例與科學研究，作者探討了「不確定感如何影響我們的判斷」、「為何懷疑與探索比確定更具優勢」，以及「如何培養擁抱未知的心態」。無論是領導者、創新者、投資者，還是希望減少焦慮、提升創造力與應變能力的個人，都能在這本書中找到實用的洞見。

這是一本適合當代社會的思維指南，指引我們如何在不確定的世界中，保持智慧與彈性，並轉化未知為成長的機會。

作者深具洞見地從各個領域探討「不確定性」帶來的思維革命：

• 從醫學上，告訴我們現在醫學教育逐漸教導學生要去接受不確定性，醫生這類權威人士以往對不確定性避之唯恐不及，現在逐漸發現它存在的必要。
• 以圖靈解開德國恩尼格碼密碼為引言，加上各種實驗結果，說明大腦與心智可以被不確定性、未知的事物激發出來的種種潛力。
• 從社會學的觀點出發，發現不確定性的社會面向，說明每個人如何藉由承認自己「不知道」在這個仇恨日益增長的時代建立共識、重獲寬容與自由。
• 從美國的太空任務開始，說明不確定性在團隊中所發揮的功能。
• 最後一章，探討了人工智慧（AI）的進展及其未來挑戰。現在最火紅的人工智慧，已然捨棄給予機器人固定的目標，而是代之以不確定性的學習，亦即從它與人類的互動中學習。

本書讓你腦洞大開，重新思考「不確定性」的價值：

1. 增強適應力與創造力
在一個變化快速的世界裡，我們經常面對未知與不確定性。書中強調，不確定性並非缺陷，而是促進創造力與適應力的催化劑。當我們允許自己處於「不確定的狀態」時，反而更能產生新的想法，發現原本不曾注意到的可能性。

2. 強化決策能力
不確定性讓我們意識到世界並非非黑即白，而是充滿複雜性。學會接受不確定性，能夠幫助我們做出更深思熟慮的決策，而不是急於尋找單一的答案或過度依賴確定性帶來的安全感。這在職場、個人關係甚至人生規劃上都至關重要。

3. 減少焦慮，提升心理韌性
焦慮通常來自於對未知的恐懼。這本書提供了一種不同的視角：不確定性並不是威脅，而是機會。當我們能夠與不確定性共存，而不是與之對抗時，我們的心理壓力會減少，韌性也會提升。

4. 促進更深層次的學習與理解
不確定性促使我們不斷探索，而不是停留在已有的知識框架中。書中提到，科學發現、創新突破往往來自於「尚未確定」的階段。因此，當我們願意承認「不知道」，就能夠激發更多學習的動機，並在對話與合作中找到更全面的視角。

5. 培養更開放與包容的態度
當我們習慣了不確定性，我們也會對不同的觀點更加開放，願意聆聽、理解，而不是急於判斷或反駁。這有助於我們在人際關係中建立更多的同理心與包容性，減少衝突與誤解。

6. 幫助我們擁抱未知，創造機會
大多數人害怕不確定性，因為它讓我們覺得失去掌控。然而，真正的生活往往不是按照計畫進行的，而是在不可預測的變化中展開。這本書提醒我們，學會擁抱不確定性，才能真正掌握機會，發現生活的豐富與驚喜。










Sour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