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爭激烈,經濟壓力大,是這一代年輕人所面對的第一個殘酷的現實。因為他們是「早富」的一代,是擅於運用網路、語文能力好、成長平順的一代。工作,對他們而言,才像是真正的告別青春期,是進入「成人世界」的宣告。
也正因為如此,許多職場新人的心態尚未調整,準備不夠充分,找工作變成一個夢魘,上班就像跳入痛苦的深淵。
誰能拿到開啟好工作的金鎖匙,打開人生的黃金之門呢?本系列的報導,獻給所有在工作中一時徬徨無助、但潛力無限的職場新人。
今年3月,台灣大學國際企業系的左宗員從軍中退伍,開始尋找他的第一份工作。在待業的一個多月中,他針對知名外商公司和本土的1000大企業,挑出他想要的企業,以e-mail的方式,寄出50封以上的履歷,可是目前為止,還沒收到任何一家企業的錄取通知。
在他大學聯考的那一年,台大國企系是第一類組中排名第五的科系,僅次於台大法律系的三個分組、以及台大財金系。
「我是有點亂槍打鳥,」他自承不是很確定自己要做什麼產業、什麼職務,「我現在才知道科技業的業務員和消費性產品的業務員很不一樣,行銷人員也分成賣場、廣告等好多種。」
「我只確定我要去外商,還有大公司,我有點大公司迷思,」他強調,主要因為大公司是未來換工作比較好的跳板,也比較有制度。
他有很多同學都是在如華碩電子、台灣保麗、友達光電等大企業工作,「很多場合大家都在換名片,我就還沒有啊,也會一直問找到工作了沒,」目前住在家裡的他,失業所帶來的同儕壓力似乎比經濟壓力大得多。
什麼樣的巨大落差,存在在左宗員和整個就業市場之間?
像左宗員這樣的大專畢業生,今年一共是34萬人,包括專科、大學及有史以來最多的3萬多名碩士生。總人數創歷史新高。但是經濟景氣低檔,遇上國內SARS疫情,企業養活原來的員工都嫌吃力,對招募新鮮人的需求自然下降。
但是年輕人想找工作的心態是,「和自己同學比,不能太差;和父母的期望比,不能太差;和親戚的小孩比,不能太差,」今年將自交大經營管理研究所畢業的趙志秦,說出同學找工作的普遍心態,必須對培養自己的父母有所交代。
但是他們的期望和企業對社會新鮮人的要求,差距甚大。


速成vs扎實

聯強國際總裁杜書伍強烈地表示,2000年以來,全球經濟全面性的衰退,使得企業回歸到紮實的基本運作。例如《A到A+》、《執行力》等重新強調默默做事、穩扎穩打的書籍暢銷,就是代表了整個經濟從強調速成到勤懇扎實。
但不是每個成長在1990年代的年輕人,都明確接收到這個訊息。杜書伍強調,認為不景氣,所以找不到工作,是很浮面的想法。「以經濟不景氣為由,而不去正視自己對工作不夠紮實的態度和過度的期望,與企業的要求有極大的落差,才是最癥結的問題,」杜書伍嚴正地指出。
許多人害怕面對市場,更是以延遲畢業作為逃避。對於七年級來說,所謂錢多、事少、離家近,是上一輩的好工作標準。他們夢想中的好工作,工作內容是光鮮的、成長升遷是快速的,有所成就的那一天,自己才三十出頭。那種氣宇軒昂,就像是白金卡廣告中,穿著名牌西裝的男主角。
「坦白講,現在最好的工作,輪不到他們,」美商宏智國際顧問事業發展處處長彭智彬直指,現在年輕人偏好白領、內勤、穩定的工作,但是這樣的「好工作」本來就少,新鮮人幾乎沒有籌碼來爭取。但是企業最需要年輕人加入的業務工作,卻被視為是比「在家當米蟲」還糟的工作。
彭智彬舉例說,某家外商銀行每年挑選儲備幹部時,是從1千∼2千人中,選出最優秀的10個人,錄取率只有約0.5%∼1%,「你認為你是那1%嗎?如果不是,就先不要抱怨找不到好工作,」彭智彬建議,「先找個第二好、第三好的工作,磨練自己的工作技能、與人相處的能力。」
安捷倫人力資源處副總經理卓勝國分析,快速成功、一夕致富的人或許只占萬分之一,但在媒體再三報導下,很容易讓人有錯誤的認知,以為每個人都可以複製相同的模式,「當知識來源很有限時,整個社會的年輕人就會變得太天真。」
UPS人力資源部資深經理陳明賢則是持平地觀察,六年級後段班、甚至是今年剛從大學畢業的七年級,普遍來講英文能力比較好、比較個人主義,也期望快速達成目標。
陳明賢也觀察到,65年次以後的年輕人,對自己的生涯規劃,呈現兩種極端的態度。
「一種是生涯規劃非常遠大,另一種則是完全沒有規劃,」陳明賢表示,年輕人對自己有所期待固然是好事,但如果只有目標、沒有計畫,主考官就要再針對應徵者的執行力加以評估。而沒有規劃的人,也不代表就沒有潛力,但主考官還要特別從問話中去瞭解他的人格特質。
不過,你最好保佑,每家企業的招募流程都那麼有制度,每個面試主管都那麼有耐心。
「我生平最討厭那種活在自己的夢境裡、或者是整天渾渾厄厄的年輕人,那麼不切實際、隨隨便便,我會毫不考慮地直接刷掉,」談到面試的經驗,一位主管忍不住痛批了起來。


自我vs付出

宏智國際處長彭智彬直言,現在年輕人在找工作時,非常重視企業所能提供的教育訓練,但卻完全沒想過,自己能對企業有何貢獻。
彭智彬舉例,面試問應徵者「為什麼你想來我們公司?」許多人都會說「因為這邊教育訓練很好,可以學到很多東西」,但是當主考官再追問「還有其他原因嗎?」竟然再也回答不出來了。
「他們認為,在教室裡、坐下來上課才叫做教育訓練,卻不認為自己可以從做中學,」彭智彬進一步解釋,其實企業願意錄取相關經驗在兩、三年以下的新鮮人,就是願意給予犯錯、學習的機會,在企業不斷要提高投資報酬率時,新鮮人能夠獲得錄取,就是值得珍惜的學習機會。
從小被父母老師寵愛的六年級後段班及七年級生,總是先想到我要什麼?這家公司對我有什麼好處?包括現在可學習的內容以及未來可用來跳槽的公司名氣?
面試時卻忘了和企業說明,自己可以學習與付出什麼?
「說他們聰明也聰明,過於計算自己的好處;說他們單純也單純,完全不瞭解對方的需求,與自己在企業心目中的份量,」一位經常面試大學生的主管搖搖頭,他最希望看到的是,面試時眼睛閃著亮光、充滿熱情、專業踏實的應徵者,「有熱情的人走得長,不計較的人學得多」。
其實,年輕人或多知道自己的缺點。「許多大學生畢業,並不清楚自己會做什麼?能做什麼?自己要什麼?唯一的依靠是學歷,可是手上的學歷卻越來越不值錢,」今年將自交大經營管理研究所畢業的趙志秦,在一場社會新鮮人的座談會中,說出同年紀同學的普遍心情。


只有態度,能全由自己作主

在求職不易的環境下,若希望找到工作、甚至是找到好工作,社會新鮮人只能靠著態度的修正,主動跨過代溝。
「我們用新鮮人的標準,簡單地講就是IQ×EQ,」聯強國際總裁杜書伍開宗明義地表示,雖然不見得要找智商在前1%的天才,但會透過測驗選出IQ相對較高也就是本質較好的人,然後再從履歷、自傳和面試中,檢視應徵者的工作態度。
雖然企業挑選新鮮人時,重視態度的程度,會因工作性質而有高低,但陳明賢表示,平均而言,學歷、專業知識、英語能力等個人條件,占四成到五成的評估比重,而自我學習、價值觀等屬於態度面的評估比重,其實占了五到六成,也才是錄取與否最關鍵的因素。
履歷表上的家世背景、畢業學校、工作經驗無法改變,只有態度,能全由自己做主。
如果擔心自己非相關科系畢業、學歷比人差,唯有態度,是能幫助你封鎖先天弱勢,開啟人生另一扇門的金鎖匙。


第一把態度金鎖匙:與「長輩」交朋友

樹德科技大學應用外語系畢業的黃郁棻,去年一畢業,馬上就進入日月光半導體擔任招募管理師,負責與外籍同事溝通和管理。她的求職經歷,到現在都還是學校老師開導學弟妹的標準教材。
黃郁棻在大二以前,是典型熱衷參與社團的大學生,因為常跟大四的學姊聊天,發現她們都很恐慌、擔心自己還沒有準備好,所以她決定積極打工,大三時開始在電子商務公司當行銷人員。
「做行銷就是要多聽別人的,加上創意,變成自己的東西,」黃郁棻在打工的過程中,發現向別人學習很有樂趣,也發現自己很喜歡團隊工作的感覺。
尤其在人際關係方面,除了每天能和形形色色的客戶交談,有許多兼差的同事各自從事不同的行業,黃郁棻覺得自己的成長曲線一下子陡升了起來,「很多應對進退的方式,都是慢慢模倣同事、慢慢練習的。」
令人驚訝的是,她早就體會到,人際溝通除了靠銷售時的實際磨練,也跟文學修養很有關係。於是她經常翻閱勵志和管理財經類的書籍雜誌,不但看別人成功的哲學,還會特別留意作者的措辭、以及論理的方式。
此外,她還非常喜歡聽演講,除了聆聽別人如何溝通、表達,她說,最大的收穫是「還可以知道那個年紀的人在想些什麼。」
也就是因為不斷地嘗試瞭解和用心,等到真正要找工作、面試時,無論要面對三年級、四年級或五年級的主管,黃郁棻輕易就能以有點修飾、卻又很自然地和面試主管聊天,甚至還有主管當場就跟她坦白,「我想你應該可以在公司待滿久的,你可以來了」。
問到黃郁棻面試應答的撇步,她很精簡地說,如果主管已經介紹過工作的內容和需求,反應要夠快,接下來回答問題時,都應該強調自己的優點能符合職務的需求,「主管會覺得你符合他們的需求,也節省他們的面試時間,都會很開心,他們當然不希望進來的人呆呆的、木頭木頭的,」她又補充,如果主管看起來像正在考慮的樣子,就要趕快跳出來,再為自己補充說明。
「我會特別找對自己有幫助的人交談,可以學習他們的經驗、做事的方法,」所以在學校裡,黃郁棻也跟教授相處得很好,就連當初寫履歷表也是先和教授討論,又反覆請教授修改很多次,才寄出去的。


第二把態度金鎖匙:切合企業的發展需求

今年初剛從研究所畢業的賴以倫,則是打破裕隆汽車管理部必須要有二年相關經驗的規定,成為多年來極少數被破格錄用的社會新鮮人。
賴以倫從小就是認真、積極型的學生,求學之路也非常順遂,一路都以推薦甄試的方式考上台大農業推廣系、中央大學人力資源管理研究所。
她在念研一時就希望自己以後能以「跨國人力資源管理」為專長,她積極參加學校舉辦的各項活動,曾經到美國、大陸參訪知名廠商,還利用交換學生的機會,到法國昂傑大學修習一學期的MBA,走訪許多歐洲國家的企業。
投遞履歷前,賴以倫非常認真地蒐集應徵企業的基本資料,包括產業動態、企業營運狀況和發展遠景,然後確認該企業人資部門的工作內容,是否與她想發揮和學習的跨國人力資源管理相關。在慎重地評估後,賴以倫只寄出三封履歷。
賴以倫把自己在學期間曾有的國際經歷,準確地搭上了裕隆汽車已在大陸發展有成、將積極在東南亞茁壯的佈局策略,面試中又清楚地向主管說明,配合企業的發展,自己能有的貢獻,讓需才恐急的主管驚為天人,立刻就錄取了賴以倫。
另外兩家企業也都搶著錄取賴以倫,甚至還有一家企業,面試當場就告訴她已被錄取,要她馬上填資料報到。


第三把態度金鎖匙:先做次好的,再做最好的

每種產業的景氣和人才供需度一直在變化,尤其今年在SARS的影響下,飯店業和航空業等產業極可能完全凍結人事。如果心目中理想的工作根本沒有出缺,該怎麼辦?
「誰先通知錄取,就先去上班了,」陳明賢建議,如果開放求職目標的廣度,在實際工作後,會發現自己的興趣,其實不限於學生時期的堅持。
「進入社會的前兩、三年,價值觀會急遽地轉變,很難定性,」卓勝國語重心長地表示,所以剛畢業時,真的不要太執著,堅持自己一定要做什麼,「我真的覺得不要想太多,只要找到喜歡的產業、價值觀也與自己符合的公司就好了。」
彭智彬則認為,人生還長的很,先接受次好的工作,即使是文書、送文件、接電話、業務員等小事,都把它做到最好,人家自然看得到。
目前在大同公司擔任企畫工程師的葉芳婷就是最好的例子。
葉芳婷畢業的逢甲資訊工程系,在業界其實風評不差,但去年畢業後,當其他同學還在慢慢騎驢找馬時,她馬上就到一家小企業當軟體工程師。
其實最後總共有4家公司錄用葉芳婷,但由於大公司通常要等候比較久,而小公司急著要她,她就決定去上班了。「我覺得有工作就去做,任何工作都可以學到東西,沒什麼丟不丟臉啊!」葉芳婷簡單明快地說著,「如果有人敢用你,就趕快殺過去!」
在小公司做事,工作量總是特別大,葉芳婷的態度卻一點也不「草莓」,「工作多一點,學的比較多,之後找工作時,能夠提出來的東西也比較多,」她毫不猶豫地說著。
工作近一年後,葉芳婷因為公司發不出薪水而決定離職,但在離職前,葉芳婷還無條件地多做了一個月的白工。
除了練就一身吃苦耐勞的本領,葉芳婷也從實務工作中,發現自己的個性的確不喜歡寫程式,而是與人接觸。所以,第二次找工作時,葉芳婷依著自己的興趣,特別尋找負責在客戶和硬體工程師之間溝通的企劃工程師職缺,而且對於要背負業績壓力的工作性質一點也不畏懼。
也就是因為如此,大同公司電腦開發處的面試主管對葉芳婷讚不絕口,「她真的是奇才啊!通常理工科系的畢業生都傾向擔任硬體工程師,只有她一來就說很有興趣、想接受挑戰,我們當然把她做寶來看。」


第四把態度金鎖匙:寧可務實,不要光鮮

淡江統計系畢業的王榮楷,是7-ELEVEN新進的儲備幹部。王榮楷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壽險公司的內勤部門擔任理賠人員,每天工作型態不外是穿著西裝,坐在辦公室裡接電話、處理文件;現在的他,則是穿著綠色制服,在店裡拖地、擦玻璃、幫每個客人影印資料。
面試他的主管7-ELEVEN士林區經理林光榮,對王榮楷的印象非常深刻,他覺得王榮楷對工作的渴望度很夠,而且很希望自己能夠紮實地從基層學起。
「我就是一般人,沒什麼特別啊!」王榮楷不但不像一般大學生,不願「屈就」便利商店等「工讀類」的工作,反而覺得「以前的工作看起來很不錯,可是自己很清楚學不到東西,現在反而覺得很充實。」
王榮楷說,以前在保險公司,都是依學歷分派工作,在7-ELEVEN則是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只要表現好,就有機會突出的感覺,讓他覺得很開心。
王榮楷很慶幸自己有機會從基層磨練起,他現在知道,學習的法門不外是用心和勤快,「不只是『我知道』,而是『要去做』,」雖然他目前也不免有些同儕壓力,但他自信地說,「我覺得我以後會比他們好!」


勇敢歷練

面對許多以延遲畢業、躲在校園裡的年輕人,杜書伍也提醒年輕人趕快出社會歷練。
他表示台灣過去的發展,讓我們的商業環境仍領先對岸,這樣的環境下歷練出的經驗、火候、層次會比較高,這是我們的優勢。但是大陸的企業環境也在提升、年輕人也在歷練,目前大約只剩5年的差距。
「年輕人假使不趕快出來歷練的話,再晚個兩年,就又輸掉兩年的歷練,」杜書伍急切地說,我們的環境帶給台灣年輕人優勢,可是年輕人卻反過來把它浪費掉,「如果不出社會,只是為了念研究所,取得一個標籤,而實際上不一定增加多少實力的話,絕對要慎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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