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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劇團》全球遣散超過3,400名員工,當中不少是全職在駐場和隨隊巡迴演出的物理治療師和運動防護員。這應該是有史以來最大規模有關物理治療師的企業裁員。

跨國表演團體《太陽劇團》(Cirque du Soleil,也曾譯為「索拉奇藝坊」)上周二(6月29日)宣佈正式申請破產保護,全球遣散超過3,400名員工,當中不少是全職在駐場和隨隊巡迴演出的物理治療師和運動防護員。這應該是有史以來最大規模有關物理治療師的企業裁員。而在這個時候申請破產保護,當然是疫症影響表演要煞停的漣漪效應。

除了國家隊和職業球會,藝團其實都需要有運動專科物理治療師為藝人提供治療和醫護轉介服務。在專業藝團工作的治療師工作和職業球會的同樣繁重,由新表演者相關的體檢和體能測試、和編舞老師合作制訂訓練計劃,預防練習期間受傷、表演期間的意外急救支援、再到傷患的處理和復原,一個表演有幾十名藝人,最少要有三名全職治療師和防護員,表演才可以順利進行。

很多人以為做藝團治療師,等於晚上可以免費看表演。《太陽劇團》的招牌菜,是難度和危險程度極高的雜技表演,在劇團的歷史裏,也曾經有三宗表演期間藝人失足墮地身亡的事件。當英國欖球總會要求國家隊和球會醫護要每年演習一次腦損傷和脊椎損傷的臨場處理程序,劇團治療師每兩星期就要演習一次,以免在真正出事時手足無措。要成為《太陽劇團》的治療師,大多都已經在職業球會或者奧運代表隊工作過,以便照顧有不少退役體操運動員的表演團隊。

那年在倫敦的國際會議認識了劇團的藝術總監和首席治療師,自此他們就一直想我加入當他們的治療師。我蠢蠢慾動,所以回到新加坡就買了兩張票看他們的表演,順便拜訪一下他們的治療師、參觀他們的後台。

台前的藝人神乎奇技教人嘖嘖稱奇,不論是雜技、舞蹈、體操表演,表演者身體的柔靭度、強而有力的肌肉沒有一點贅出來的脂肪,不是只在照片上擺姿勢在社交媒體上哄騙讚好,而是全面展示人體可以做到的極限。

馬戲棚的另一端,有點像運動會選手村。那是在濱海灣臨時為一個多月演期撘出來的帳蓬,在秘密入口等著的是首席治療師。因為我們是日場後到後台,藝人們都爭取休息和吃飯,服裝妝容都只卸到一半。有趣的是,襯裏的汗衣,除了是《太陽劇團》自家制作,也有不少會穿著自己當年當運動員時期的國家隊汗衣。

我不知道這是否退役運動員的天堂。如果已經咬過奧運獎牌名成利就,運動員或許不用再冒著性命危險去幹這番事,可以當個名人、教練開個俱樂部,拍個廣告出個自傳,過優哉遊哉的生活。一將功成萬骨枯,那些沒有嚐過獎牌滋味的,如果對運動還有熱情,表現還有一定水平,可以繼續在舞台上表現自己的技藝,也許也是快樂的。如果熱情消失殆盡,卻仍然因為生計而要繼續表演,或許是種痛苦;但帶著這些痛苦上表演台的,通常在面試時都已經被篩選掉了。
因為小丑永遠不會掉眼淚。

那天回家後一直回想著他們的邀約。在診所看症看膩了,場邊比賽看悶了,換個環境,可以重拾工作的熱情,加上可觀的薪金,條件可算十分吸引。正當我再和人事部斟酌時,香港爆發反送中運動,而劇團開出的職位,是一個他們長駐杭州的總治療師職位。和巡迴職位不同,隨隊巡迴在演期空檔可以請假回老家稍作休息;常駐表演需要的,是治療師要長住在杭州。

我不擔心當後台人員要和前台藝人一樣要在微博當護旗手。我比較擔心,接了這份差事,我再沒有機會再和身邊的人靜靜地坐在觀眾席一起看馬戲。近年出差,風景不再是最重要,更重要的是機場接機大堂那在等你回家的那人。

劇團清盤,我為當時糾結難下的決定舒一口氣。首席治療師是業界翹楚,十多年都是被獵頭沒有求過職,但他也敵不過疫情裁員的命運,要放下身段在領英發求職帖。

在馬戲棚看見的遇到的陪伴的,才是我人生中感到最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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